2005年是普京外交政策和世界观发生转折的一年。在那之前,他感觉自己掌控着世界形势,懂得游戏规则,了解自己的对手和伙伴。但是在2005年,一切都改变了,他所熟悉的那个世界开始渐渐地崩塌。
那一年,普京的朋友和伙伴施罗德输掉了德国大选并辞去了总理职务。施罗德和普京,这位会说德语并曾经被部署在东德的克格勃,相互熟悉并建立了紧密的个人和外交关系。但是在2005年,施罗德被默克尔取而代之,普京并不了解默克尔,即使现在也仍不了解。在接下来的12年中,他一直怀疑默克尔在欺骗他,甚至编织着针对他的阴谋。为了表示他对默克尔的不信任,他在与她的会面上带上了自己的狗,尽管他知道默克尔十分怕狗。
现在,普京又面临着相似的情况。虽然也有着其特殊性以及数倍于当年的重要性,即将到来的美国的大选又是一位施罗德和一位默克尔之间的争夺。这位美国的默克尔甚至更让普京感到不适:因为她担任国务卿时的经验,希拉里已经倾向于不喜欢他以及俄罗斯,他们的个人关系从没好过。大选的另一边则是美国的施罗德,相比德国的那位,他更适合普京,甚至比普京最爱的国际伙伴,意大利前总理贝卢斯科尼更适合。川普,在克里姆林宫眼中,极端讲求实际,毫无原则,并且愤世嫉俗。更不用说川普,不像希拉里和整个美国外交界,已经公开表达了对普京的欣赏和同情。
这是克里姆林宫梦寐以求的,却在近年来遥不可及的和一位美国总统的关系。自上任以来,普京就把与世界各国领导人的私人关系当做他外交政策的基础。普京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他想从外部世界索取的东西:对他和对俄罗斯的尊重。在2007年的慕尼黑安全政策会议上,他详细地描述了这种他向往的尊重:考虑到俄罗斯利益的新的世界秩序和安全体系。之后,在去年秋天举行的联合国大会上,普京更精确地描述了他的理想:一个新的雅尔塔体系。1944年,丘吉尔,罗斯福和斯大林在雅尔塔会面,将世界划分为几大势力范围。但是在九十年代,随着冷战结束,这些边界也烟消云散了。普京现在想重划这些边界,重新决定谁是这个世界的新主人们以及他们的势力范围在哪里。他想让西方知道俄罗斯不是一个普通的国家,而是一个能够甚至应该影响邻国而不受谴责和惩罚的力量。
很多次,西方领导人们告诉普京这是不可能的:势力范围的年代已经过去了,在全球化的时代这些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的手腕已无施展余地。但普京并不相信他们,他认为全球化只是正在发生的一切的遮羞布:西方正在划分世界,而却不准备给俄罗斯分一杯羹。普京一直怀疑西方领导人和他一样愤世嫉俗。他认为所有的政客都是一样的,他们只是想要更多的权力,即便他们的手段时常躲在“民主化”或“国家建设”这样的词语背后。
这种世界观不是普京所独有的,许多领导人与他一样:施罗德、贝卢斯科尼,以及土耳其的埃尔多安和叙利亚的巴沙尔·阿萨德。他们有着一样的手腕,他们从不把自己当作圣人,他们不屑于装作相比生意或权力更关心人权,他们从不因为他们的愤世嫉俗而感到羞耻,他们甚至公开宣扬自己的愤世嫉俗。
但另一类领导人,在普京的眼里,比上面那些人要差得多:他们掩盖自己的真实意图,不过内心却一样愤世嫉俗,默克尔和奥巴马就属于这一类。一切都不能使普京改变看法。
近来所有俄罗斯的宣传都建立在这一前提上。俄罗斯媒体从不认为俄罗斯领导人比西方领导人更清廉,更诚实,更有正义感。相反,它说所有事在所有地方都是一样的:人权到处都在被侵犯,看看美国警察对黑人做的那些事;所有的运动员都使用兴奋剂;所有的选举都是被操纵的;民主到处都不存在,所以放弃它吧。普京看着俄罗斯媒体的报道,一遍又一遍确认着他世界观的正确,这些信息完美地契合了他关于世界的想法。也有一些美国电视剧给普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纸牌屋》让他深信美国政客都是骗子,至少在电视上,美国总统能够亲手除掉一些人,并同时对民主和正义夸夸其谈。
川普完全符合普京的世界观。他是个不关心道德事务(如人权)的愤世嫉俗者,他是个不装作圣人的民粹,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是个你能和他做生意的商人。普京相信,如果必要的话,他能和川普一起瓜分世界,至少川普不会骗他,或者喋喋不休关于民主的废话。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那些受公众质疑的川普和俄罗斯企业的经济来往是否真的存在。一位熟悉普京当局的人称它们不存在。但这不表示川普与俄罗斯当局的来往未来不会出现,不过即使川普拒绝了这些机会,这也不会让普京感到担心。正如一位前情报官员称,普京有独特的看待同伴的方式。“普京从不让他的盟友承担会妨碍他们的责任”,一位前俄罗斯官员说,“这违背了招募某人的规则。相反,一位成功的盟友会自己去做我们需要他做的一切。”
一年之前,当美国总统竞选刚刚开始时,一位退休的俄罗斯高级官员曾去美国与杰布·布什会面。在那时,克里姆林宫认为他是最受欢迎,最有可能赢得大选的候选人。但当形势发生变化时,普京身边的人迅速聚集在川普周围。这并不意味着双方有过任何严肃的协商。对于普京来说,那时不必要的,两个愤世嫉俗者总有共同语言。
Mikhail Zygar是《克里姆林宫的手下们》(All the Kremlin's Men)的作者,俄罗斯唯一独立全国性新闻电视台TV Rain的前总编,2014年国际新闻自由奖获得者。
原文链接:http://www.politico.com/magazine/story/2016/07/donald-trump-vladimir-putin-2016-214110 感谢译者徐梓峻赐稿
来源:共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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